时代周报记者 郭瑞婵 发自深圳
深圳华强北当下最紧俏的商品是显卡，组装挖掘数字货币的设备。
在华强北地标建筑赛格电子市场里，销售电脑配件、维修电脑为主的柜台不会摆出最新系列显卡，交易往往藏在柜台老板和顾客的对话中。
“3080，有吗？”
“你要多少张？多了不一定有。”
这样的对话每天在赛格电子市场重复出现。去年7月以来，比特币价格涨势凶猛，今年1月8日更是突破4万美元大关，带动数字货币价格整体上扬。挖矿潮兴起，新矿工争相入场，老矿工忙着追加设备。
算力高、价格友好的RTX 30系列显卡是矿工眼中的香饽饽。全球最大加密货币算力平台网站NiceHash评选性能表现最佳的挖矿显卡，排名前两位的就是30系列显卡3090、3080型号。比特币一涨，矿工扫货更疯狂，显卡生产商家产能有限，市场上没有几张现货。
柜台老板们不急着向来者推销，反倒是先给他们打上“预防针”，“有是有，就看价格能不能接受”。
“天天都有人来问，”陈亮（化名）就在赛格电子市场卖显卡。他说，显卡非常缺货，一张都得找。譬如客户要5张显卡，这么点数量都得花上两三天去找，“还不一定拿得到那么多（货）”。
比特币限量供应，产能有限的显卡价格也随着比特币价格波动而波动。这次，比特币带来的显卡热能持续多久，商家们难以预料，甚至不知是喜是忧：没货，就是有市无价；无货可囤，意味获利空间缩小。
一天一个价
“很多人买显卡是用来挖矿的。”陈亮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，判断顾客是不是买显卡来挖矿很简单，那些反过来问商家能卖多少张显卡的，通常都是矿工。
显卡原本只是普通的电脑配件，是制图设计、游戏娱乐的电脑所需的重要硬件之一。挖矿是极限追求算力的行为，要以最少的时间、有限的硬件压榨出最高的算力，以此获得更高的回报。挖矿所需的大量运算，恰好是显卡GPU的强项，GPU挖矿比CPU要强很多，因此大量显卡流向挖矿市场，引发全球显卡供应出现前所未有的短缺情况。
1月2日，比特币价格破3万美元，6天后，价格突破4万美元。紧接着，比特币暴跌引发大范围爆仓，随后频繁涨跌，币价最低跌至28845美元。截至1月25日12时，比特币价格为33588美元，人民币价格为217540元。2021年以来，不到一个月，比特币涨了近14%，还一并推高其他数字货币的币价，如以太币从去年年初的133美元攀升到1月25日的1433美元，涨势凶猛。
币价暴涨催热华强北显卡市场。
“币价一涨，显卡就涨。”显卡商家刘伟（化名）如此总结。他记得，2017年比特币大涨，币价从1003美元疯狂涨到2万美元，从此名声大噪。那时大热的是A卡（AMD公司推出的显卡俗称），挖矿需求猛增，矿卡（专门用来挖矿的显卡）价格爆涨，“1000来块的A卡，涨到最高时就4000多块。”
当下热门挖矿工具是RTX 30系列显卡。NiceHash显示，3090、3080显卡算力分别达到106MH/S、97MH/S。按当日（1月25日）比特币价格来计算，扣除每度0.617元电费，一个月收益能分别达到1515.10元、1249.73元。
矿卡市场由此复燃。官方定价5499元的3080显卡暴涨了6000多元，最近一周更是从9000多元涨至12000元；官方定价11999元的3090显卡，市场价为13900元。
按这价格计算，即便显卡价格暴涨，比特币只要维持在3万美元以上，10个月就能赚回成本。
市场甚至出现“一天一个价”的现象。当时代周报记者以显卡买家的身份向商家询价时，对方颇为无奈地表示：“现在行情不稳定，比如我今天告诉你这个价格，明天可能就是另一个价了，价格说不准。”
卖一张净赚600元
“以前跟人家说什么比特币，都没人知道。现在吃饭都在讨论！”刘伟一边组装着电脑主机，一边与顾客搭话。“我买不起比特币，币价那么高。”他揶揄道，动辄20多万元一个的比特币，那都是有钱人玩的游戏。
显卡入门门槛远低于比特币，在产能有限、现货紧缺的当下，买到就是赚到。
“像这种（市场缺货）情况就能赚到钱。能赚多少？反正都是乱报价格的，就是这么简单。”刘伟直言，早些时候能以官方价格拿到大量货的话，放到现在肯定是赚翻了，“一张就能赚2000块。”
显卡现货紧缺，自然是无法以官方价格拿到货。进货价和市场价之间的价格差，就是商家的获利空间。但何时是最佳进货时间，以及能否保持货源，也是这些商家最大的难题。
陈亮想博一次。去年12月，他囤了3张3070显卡，进货价已经高达5300元一张。幸好行情很给力，币价一路上涨，他每卖出一张就能净赚600元。“正常情况（不受比特币价格暴涨影响时）也就赚300块的差价，但现在利润至少是翻倍了。”
“谁有钱，谁就能拿到货。”陈亮说，因为货很难找，遇到一次性要拿10张以上的客户，肯定会抬价，“保证每张能赚1000块，我才会接单。”
矿卡市场里到处都有赚钱的机会。“现在买（显卡）回去，放个几天，等显卡涨到6000块了，你再拿过来卖，保证就能赚到钱。”刘伟道出了投机的秘诀，“就看你敢不敢赌，投资本来就是有风险的嘛。”
矿工和矿老板更愿意去博一次。
比特币数量有限，在这场游戏中，谁能越快破解运算问题，谁就能将剩余的比特币收入囊中。提高破解速度，在量不在质。在这一运行规则下，挖矿成为拼设备算力的游戏，投入使用的高算力设备越多，赢面也就越大。
通常，矿工用68张显卡组成一台挖矿设备。以当前的市场价格入手一台挖矿设备所需的3070显卡，成本就要4320057600元。
“矿工买不到30系列的显卡，旧款显卡也照买。”刘伟说，像30系列这样的高端显卡缺货，矿老板就盯上旧款显卡，都可以挖矿，只不过算力不同，“像1660系列显卡，本来也就14001500元，现在都要25002600元。”
显卡热了，铺面冷了
币价疯狂，矿工矿老板也疯狂，显卡商家也想疯狂，但要囤货投机并不容易。
首先是能不能拿到30系列显卡。
“想囤货，得先看自己有多少资金。”陈亮说，由于拿货量少，赛格电子市场的商家很少和厂家直接对接，一般都是从经销商那里拿货。“经销商都没有那么多货，能拿到就算是走运了。”陈亮说，要是能拿到新出的显卡，除了满足挖矿需求，还可以在店里用来组装电脑，带动其他电脑配件销售。
即便经销商有货，显卡商家还得遵守不成文的规矩：拿一张30系列显卡，还得配货。
“得拿10ᅳ20张低端显卡，货款都是我们先付。”陈亮说，这就成了商家囤货前的一道大门槛。一张低端显卡拿货价大约是280元，换言之，每拿一张30系列显卡，就得额外增添28005600元的进货支出。更愁人的是，这些低端显卡在市场上基本没有需求，“不好卖。”
显卡价格持续追涨，商家大多都是保守囤货。
“适当囤一点点而已。”刘伟说，真正囤货的商家其实并不多，“现在价格这么高，谁去囤？万一价格跌下去，从5000块跌到4000块，1张就得亏1000块，伤不起。”
显卡热了，华强北的铺面却冷了。
陈亮的店铺一下午来访的顾客寥寥无几。“每天都有人问（显卡），但是他们听到价格就不要了，价格被炒高了。”店铺卖3070显卡以来，陈亮也就卖出了70多张。“显卡没那么高价的时候，生意反而好。”
华强北的商家似乎一直都在赌：一卡难求的情况会维持多久，什么价格适合入手囤货。
显卡供应是关键。去年12月，英伟达公司表示，因晶圆、硅芯片以及其他元件短缺，导致显卡供应紧张，正想办法扩大供应，彻底改善还需要数月。今年1月，英伟达透露，如果挖矿需求进一步提升，将重启CMP挖矿专用显卡产品线，生产挖矿专用显卡。
“反正年前（显卡价格）是不会降下来的。”在赛格电子市场，多位商家都是这样判断。刘伟认为，显卡能不能降价还得看币价走势，但谁都说不准。“就算币价短时间下跌，（价格）影响也不会太大。”